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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徒伯格理

来源:圣赫利尔 时间:202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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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又到了。

清明是至清至明时节,因为儿子是清明节期间生的,我过世的爷爷曾经提议将我儿子取名为“至”,取清明是一年中至清至明之时的意义。

汉民族习俗,清明要踏青祭扫。其实祭扫是寒食节的风俗,原本是纪念春秋时的晋国版“切·格瓦拉”:介子推。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是踏青、播种的节令,清代《燕京岁时记》中引《岁时百问》:“万物生长此时,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由于寒食与清明前后相距不过一、二天,后世流变,寒食式微,其涵义并入清明,祭扫反而成了清明节的主要内容了。

既然清明节已经是怀祖祭先的节日了,总是要追思缅怀一番。对滇东北人而言,最值得纪念的人,我想,是柏格理。

倘若这浑浊的世间,曾经有人无私无畏、一无所求,仅仅凭着自己的信仰,带领一个与己毫不相干的民族走出黑暗、摆脱奴役,在数十年间把一群麻木愚昧的文盲变成教授、博士,将一个不毛之地在短时期内改造为全世界知名的文化圣地,那么,创造这个奇迹的人一定是Samuel.Pollard,中译塞缪尔·柏格理。

要了解柏格理,要先了解一个古老的民族:苗族。

大约五千年前,黄河流域居住着一些农耕部落,史称九黎,首领蚩尤。来自北方的炎黄部落与九黎部落发生了一系列战争,最终蚩尤战死,九黎部落战败,被迫流亡南迁。炎黄部落占领了黄河流域,这就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皇帝大战蚩尤。

汉墓中蚩尤像

年,马王堆三号汉墓中出土的西汉帛书《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文《十六经》记载:“黄帝身遇蚩尤,因而擒之。剥[其]革以为干侯,使人射之,多中者赏;翦其发而建之天,名曰蚩尤之旌;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腐其骨肉,投之苦醢,使天下人唼之。上帝以禁。帝曰:毋犯吾禁,毋流吾醢,毋乱吾民,毋绝吾道。犯禁,流醢,乱民,绝道,反义逆时,非而行之,过极失当,擅制更爽,心欲是行,其上帝未先而擅兴兵,视蚩尤共工,屈其脊,使干其窬,不死不生,慤为地桯。”其大意是:黄帝在战场上抓住了蚩尤,剥蚩尤的皮做成箭靶,奖赏射中多的人;剪下蚩尤的头发做成旌旗;用草把蚩尤的胃填成球让大家踢,奖赏踢中多的人;把蚩尤的骨肉做成肉酱,混到苦菜酱里,命令所有人吃。黄帝又颁布禁令:“禁止触犯我的律令,禁止偷偷倒掉分给你们的人肉苦菜酱,禁止扰乱民心,禁止违反我的旨意。如果明知故犯,随心所欲,违令用兵,看看蚩尤共工部族的下场,就得像他们一样俯首做奴隶,在粪槽里找食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地底下给我当墓柱子。”

西汉帛书

柏杨曾说中国人是受了诅咒的民族。如果真有诅咒,那么一定是从这场战争开始的。

蚩尤失败后,九黎民众一部分成立俘虏,被刺瞎一目、黔首墨面作为标记,成了炎黄部落的奴隶。“黎民”原本指的就是这场战争俘虏的奴隶,“百姓”是炎黄部落的胜利者、奴隶主。逃脱的九黎一路流徙,西迁的形成羌族,南迁的逐渐形成现在南部中国和东南亚的苗族。这场战争给这个民族留下的心理阴影,一直持续了五千年。为了躲避追杀,他们放弃曾经使用的文字,依靠口传史诗保存着自己的历史,用衣裙刺绣记录自己的故土和迁徙路线。哪里山高,哪里汉民族少,他们就往哪里去。五千年来,他们过着结绳刻木、刀耕火种的日子。官府、地主、土主“取其牛马,夺其子女,生杀任性”。柏格理这样描述了他初见到的苗民:“绝望已变成这一种族的特性,他们把贫穷与悲痛、疾病与死亡视为自己所无法避免的世袭命运”。

而最能体现这种苦难的地方,当属威宁石门坎。

石门坎

从我的家乡昭通往东约八十公里,乌蒙山的深处,就是石门坎,海拔二千多米,隶属威宁县石门乡。柏格理将其称为“世界的屋脊”。上世纪初曾是中国最贫困的地方,悲哀的是,至今石门坎仍然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

年,时年24岁的英国人柏格理受基督教卫理公会指派,来到云南昭通传教。柏格理的宣教生涯充满了传奇,曾因翻船险些溺毙于长江三峡,曾落马陡峭山涧几乎摔死,曾因“洋人吃婴儿”的谣言险遭刺死,曾遭到土目绑架打伤。医院里的他却要求官府赦免土目苏黑保。在文弱单薄的伯格理身上,你可以真切地看见勇敢、坚毅和博爱。

年,石门坎一带的四个苗族跋山涉水走了几天,在昭通找到柏格理,邀请他前往石门坎传教。柏格理欣然前往,一直到他病逝在石门坎,一共11年。期间,柏格理面临的困难不计其数。从他的日记和他所著《苗族纪实》看,他一直以一种乐观积极的态度经营着他崇高的事业。11年间,他将贫瘠蒙昧,仍然使用结绳记事的石门坎,改造成为全世界知名的文化圣地。他的光辉事迹可以车载斗量,记载的文章专著也很多了。

除了宣教以外,他以一己之力,大体做了这么几件光耀千古的事:

办教育。年,柏格理在全部村民都是文盲的石门坎建立了光华小学,免费招收贫困的学生。他编印《苗民夜读课本》作为学生的教材,实行英语、汉语、苗语三语教学,至今仍有石门坎老人能流利的讲出英语。光华小学允许男生女生同堂学习,这在当时的中国是难以想象的,开创了中国男女同校的历史。苗族学生小学毕业后,柏格理就将他们送到大城市继续深造。柏格理去世后,教育事业仍薪火相传,光华小学也相继开办数十所分校。解放前,光华学校培养的学生达千余人,进入华西大学、云南大学、中央大学、蒙藏学校等大专院校继续深造的有三十余人,其中有博士、硕士。绝大部分学生学成后,又回到石门坎,担任光华小学的老师。解放后,光华学校又毕业了四千多名学生,其中有省级干部十余人,地厅级干部二十余人,县处级干部二百多人。

光华小学师生宿舍旧照

创文字。古苗文湮灭后,五千年间苗族一直没有文字。年,柏格理提出创制苗文的方案,与苗族和汉族信徒一起,以苗族服饰上的花纹、图案和罗马字母,创建了被称为“滇东北老苗文”的书写系统,也被称为“伯格理苗文”。他编印了《苗文基础》和《苗文原始读本》等教材,在学校和教会推广。时至今日,仍然有不少苗民在使用这套文字。柏格理还使用这套文字翻译了全本圣经。

伯格理苗文

兴体育。伯格理带领苗民在山巅开辟了足球场,修建游泳池,开展足球、篮球、乒乓球、排球、游泳、爬山、拔河、田径、骑马、舞蹈、歌舞等多项活动。石门坎成立了自己的足球队,石门坎运动会也成为西南中国的盛会。年第21届石门坎运动会,就有贵州、云南、湖南、四川上百支运动队参加,观摩人数达2万余。军阀扬森酷爱足球,听闻石门坎足球队的名声,带着自己号称中国第一的部队足球队与石门坎足球队进行了比赛,结果两负一胜,据说杨森还强行带走4个球技好的苗民。年柏林奥运会上,中国足球队中就有来自石门坎的球员。

年石门坎举行规模盛大的运动会,此时清朝皇帝还在紫禁城里(柏格理摄)

伯格理组织修建的游泳池

开医院。柏格理的妻子海孝贞是个护士。一开始,他们把自己家当作诊所和药房。后来又建了一个简易药房,在此基础上医院,其英文院名PollardMemorialHospital就以柏格理的名字命名。当全中国还在用花草虫鳖治病时,石门坎已经用上了颗粒药、胶囊药和抗生素。中国医生还在使用手指号脉时,石门坎已经有了听诊器、血压计、温度计。石门坎也是西南中国第一个接种牛痘疫苗预防天花的地方。医院还培养了苗民自己的医护人员队伍,其中有两人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其中一位解放後成为首任贵州省人民政府卫生厅厅长。上世纪初,麻风病是十分可怕的传染病,广西都督为了防止传染,甚至火烧、活埋麻风患者。伯格理在报刊上愤怒地谴责了这种野蛮行径,并联系英国麻防组织MissiontoLepers,用MissiontoLepers援助的款项换购成粮食布匹,按月发给流落荒野的麻疯病人,并要求他们不要再四处乞讨,以免病菌传播。他逝世后,继任的英国传教士张道惠和一些苗、汉传教士实现了柏格理的遗愿,创立了石门坎疯病院,惠及今日。在昭通期间,伯格理还创设了“医院”和“护士学校”,分别是现医院和昭通卫校的前身。此外,柏格理还开办了孤儿院、养老院。

医院和教牧楼

易风俗。二十世纪初,滇东北苗民的社会关系基本处于原始社会、母系氏族阶段。苗地有花撩房,女孩子十三四岁后,就可以进入这个房间和其它男性发生性关系,早婚、早育、性关系混乱。伯格理来到这里之后,创建了“改良会”,让苗民烧掉花撩房,规定每一个受洗基督徒,男性要二十岁,女性要十八岁才能结婚,倡导一夫一妻制。他还创建了“节制会”,要求归信的苗民教徒不能酗酒。

伯格理与苗民在一起,中间穿苗服、吹芦笙的就是伯格理

振经济。柏格理在石门坎引进推广玉米、青稞种植,鼓励纺苗民纺织,办起了邮政代办所。伯格理对贫穷苗民的赈济,一直造血式的以工代赈。即使在他去世后,年、年发生两次饥荒,教会依然采取让苗民完成任务再发给粮食的办法,即救助了饥荒的苗民,又修筑了石门坎通往昭通的道路。

纪念伯格理筑路的碑

年石门坎流行伤寒,柏格理一直坚守石门坎救护病人,不幸被传染,死于伤寒。苗民说:“他是我们的,让我们来安葬他,我们来抬棺、砌墓与立碑,因为我们爱他胜过爱我们的父辈,他始终都对我们那么友爱。”出殡那天,苗、藜、汉族送殡者达1,人之多,无一不失声痛哭。下葬後,苗民自愿为其守灵数日。

伯格理之墓

伯格理把自己的生命都献给了贫穷的苗民,苗族人民也用“苗族救星”、“苗族之父”、“拉蒙(苗王)”等美好的语言来称颂他。许多苗族信徒死后也安葬在柏格理墓地周围,永远陪伴着他。

伯格理在石门坎十余年间,原始蛮荒的石门坎苗寨一度成为西南中国最为先进和文明的地区之一,在全世界名声大噪。二十世纪上半叶,只要在邮件上写上“中国石门坎”,就能从欧洲任何一个地方将邮件准确无误地寄到这里。石门坎也称为苗族的锡安圣地,今天去朝拜的人仍绵绵不绝。

胡锦涛任贵州省委书记时曾说:“公元年,一个叫伯格理的英国传教士来到贵州毕节地区威宁县的一个名叫石门坎的乡村。那是一个非常贫穷、荒凉、艰苦的地方。他带来募集的资金,在这块土地上盖起了学校,修起了足球场,还建起了男女分泳的游泳池。他还创制了苗族文字,自编了‘我是中国人,我爱中国’的教材,免费招收贫困的学生。后来,那个乡村发生了一场瘟疫,当地老百姓都逃走了,他却留下来呵护、救治他可爱的中国学生,最后被瘟疫夺走了生命。伯格理去世了,在中国一个荒凉的小山村里,留下了他的坟墓,留下了他培育出来的一代中华精英。他传播了科学知识与西方文化,留下了奉献和敬业精神。”

伯格理手植之树

24岁,很多人还在为生存发愁,为吃饱肚子和住上房子而奔波,伯格理却已着手开创一个天国。

如果要以一个词概括伯格理,“圣徒”是最为恰当的字眼。

我想,他也完全当得起清明节“至清至明”的涵义。

伯格理到西南中国的途中,在长江名叫“撑天滩”的险滩上,船被撞成碎片,所幸他及时遇救。当骑马行进在西南的深山里时,他在日记中说,“我感到孤独,但上帝说,‘我将与你同在’。”

与伯格理同时期来到云南的传教士还有许多。其中有位美丽的女士,名叫LilianMaryGrandin,中译莉莲·玛丽·格兰丁。

作为医学传教士,格兰丁在昭通留下了许多救死扶伤的动人故事。年,他因传染斑疹伤寒而病逝,年仅48岁。遗体安葬在昭通凤凰山,墓碑上镌刻着:人们爱戴的医生。年,英国泽西岛发行了一套《纪念格兰丁诞辰周年》的邮票纪念她以及她所从事的高尚事业。

但愿人们不要忘记这位曾经医治过我们先辈的美丽医生,不要忘记这些无私帮助过我们的人。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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